《红楼梦》主人公贾宝玉的大丫环晴雯,风流灵巧,心志两洁,与林黛玉相近。在《红楼梦》中,与晴雯相关的重要情节有第三十一回的“撕扇”,第五十二回的“补裘”。前者表现物随人性,宝玉尊重晴雯的自由个性;后者突出了晴雯的慧心巧手,于重病之际殚心竭力,织补“雀金裘”,见出其为宝玉分忧解难的赤诚之心。第三十七回写她不屑拾人牙慧,不怕冲撞太太的言论;第七十四回写抄检大观园时,她兜底倒箧,使王善保家自讨没趣的行动,都显出其与众丫环不同的见识与骨气。到第七十七回“俏丫环抱屈夭风流”,晴雯终因遭忌被逐、抱屈夭亡。第七十八回写宝玉构想晴雯死后做了芙蓉花神,于是就有了《芙蓉女儿诔》这样一篇至纯至情文字。
晴雯为芙蓉之神事乃作者利用传说创新。宋代欧阳修《六一诗话》:“(石)曼卿卒后,其故人有见之者,云:恍忽如梦中言:‘我今为鬼仙也,所主芙蓉城。’欲呼故人往游,不得,忿然骑一素骡,去如飞。”
关于这篇诔文的写作,《红楼梦》戚序本、庚辰本中原有一段文字。其文为:(宝玉)想了一想:“如今若学那世俗之奠礼,断然不可。竟也还别开生面,另立排场,风流奇异,于世无涉,方不负我二人之为人。况且古人有云;‘潢污行潦、苹蘩蕴藻之贱,可以馐王公,荐鬼神。’原不在物之贵贱,全在心之诚敬而已。此其一也。二则诔文挽词,也须另出己见,自放手眼,亦不可蹈袭前人的套头,填写几字搪塞耳目之文;亦必须洒泪泣血,一字一咽,一句一啼,宁使文不足悲有余,万不可尚文藻而反失悲戚。况且古人多有微词,非自我今作俑也。无奈今之人全惑于‘功名’二字,故尚古之风一洗皆尽,恐不合时宜,于功名有碍之故也。我又不希罕那功名,不为世人观阅称赞,何必不远师楚人之《大言》《招魂》《离骚》《九辩》《枯树》《问难》《秋水》《大人先生传》等法,或杂参单句,或偶成短联,或用实典,或设譬寓,随意所之,信笔而去,喜则以文为戏,悲则以言志痛,辞达意尽为止,何必若世俗之拘拘于方寸之间哉!”宝玉本是个不读书之人,再心中有了这篇歪意,怎得有好诗好文作出来。他自己却任意纂著,并不为人知慕,所以大肆妄诞,竟杜撰成一篇长文。
这篇祭文的情感表达跟作者曹雪芹的身世经历密切相关。尽管曹雪芹生平事迹不详,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曾经离丧”,幼年丧父,中年丧妻,特别是如贾宝玉一样在家族败亡过程中目睹家庭中许多美的年轻女性的毁灭,因此这篇文章才能写得如此深情。有观点认为《芙蓉女儿诔》中所诔之人既非黛玉又非晴雯,曹雪芹笔下的“芙蓉女儿”实乃竺香玉皇后。竺香玉是曹家用银子买来的女奴,她曾做过曹雪芹的丫鬟。此人生得袅娜多姿,聪明灵巧,恰似书中的晴雯。竺香玉自九岁开始做曹雪芹的伴读,并与之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情深意洽,与作者之间的关系,正似小说中宝玉与黛玉之间的恋人关系。竺香玉进宫后,曾做过皇后,死后以皇太后身份大办了丧仪。这种情况反映到诔文中,便是芙蓉女儿在天国所受到的非比寻常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