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满深浦,愁人卧孤舟。
烦冤寝不得,夏夜长于秋。
苦乏衣食资,远为江海游。
光阴坐迟暮,乡国行阻修。
身病向鄱阳,家贫寄徐州。
前事与后事,岂堪心并忧。
忧来起长望,但见江水流。
云树霭苍苍,烟波澹悠悠。
故园迷处所,一念堪白头。
明月洒满深幽的江岸,愁苦之人独卧孤舟。 烦闷难眠辗转反侧,夏夜漫长更胜寒秋。 苦于缺少衣食之资,漂泊远游江海之陬。 虚度光阴渐至迟暮,故乡路途阻隔难求。 身染疾病前往鄱阳,家贫如洗寄居徐州。 前尘后事纷至沓来,岂能承受双重烦忧? 忧思涌起极目远望,唯见江水无语东流。 云中树影苍茫一片,烟波浩渺天地悠悠。 故园方向迷失难辨,一念之间白发已稠。
1. 贬谪文学:唐代官员被贬后创作的抒情传统,常包含羁旅、思乡、政治隐喻等元素 2. 时间意象:中国古代诗歌常用季节错位(如"夏夜长于秋")表现心理时间 3. 穷愁书写:杜甫之后,中唐诗人普遍关注生存困境的真实记录 4. 空间对照:诗中"鄱阳-徐州"的地理距离强化漂泊感 5. 流水意象:江水东流既象征时间流逝,也暗示愁绪的绵延不绝
此诗需重点关注白居易贬谪初期的心理调适过程:首联"明月"本属传统美景,但"深浦""孤舟"的限定使其转为孤寂符号;颈联"苦乏衣食资"突破士大夫耻言生计的惯例,体现中唐社会变革下的真实生存状态;尾联"迷处所"既指地理方位的迷失,更隐喻政治身份的困惑。教学中可对比《琵琶行》的江夜描写,观察诗人从个人愁苦到社会关怀的视野拓展。
全诗以"愁"字为诗眼,通过三个层次递进:首四句以明月孤舟营造孤寂氛围,夏夜如秋的反常体感强化愁绪;中六句直陈生计艰难与仕途困顿,"前事与后事"暗指此前直言进谏招祸与未来不可知的贬谪生活;末四句以江流云树等意象将愁思空间化,"一念白头"的夸张手法凸显心理冲击。艺术上善用对比(夏秋、身(夏秋、身病家贫)与视听结合(江水流/云树霭),体现白居易早期诗风向沉郁的转变。
元和十年(815年)夏,白居易因上书言事触怒权贵,被贬为江州司马。此诗作于赴任途中夜泊长江时,通过"夏夜长于秋"的独特时间感知,抒写政治失意、生计困顿的双重苦闷,展现中唐士人在党争中的典型生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