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凿不受圆,直木不为轮。
揆材各有用,反性生苦辛。
折腰非吾事,饮水非吾贫。
休告卧空馆,养病绝嚣尘。
游鱼自成族,野鸟亦有群。
家园杜陵下,千岁心氛氲。
天晴嵩山高,雪后河洛春。
乔木犹未芳,百草日已新。
著书复何为,当去东皋耘。
方形的榫眼无法容纳圆形的榫头,笔直的树木不适合做车轮。 衡量材料各有其用途,违背本性只会徒增艰辛。 卑躬屈膝并非我的本分,清贫饮水也非我的困境。 告假闲居在空寂的馆舍,养病远离尘世的喧嚣。 游鱼自然结伴成群,野鸟也有自己的群落。 我的家园在杜陵之下,千年的思绪在此萦绕。 天晴时嵩山巍峨高耸,雪后的河洛大地春意萌动。 高大的树木尚未开花,百草却已日日更新。 著书立说又有何意义?不如归去东皋耕种田园。
这首诗典型体现了中国传统士大夫的处世哲学。前四句通过木工喻人,揭示"材性各异"的哲学思考,为全诗奠定基调。中段"休告"六句构成三个层次:先决绝官场,再安于静养,最后以自然物象反衬孤独。后八句通过家园、山水、草木等意象群,构建出一个超越现实的理想世界。特别是结尾突然转折,从"著书"到"耕耘",生动展现了诗人从精神追求回归生命本真的思想转变。全诗在结构上起承转合自然,在情感上由激愤渐趋平和,最终完成了一次精神返乡的旅程。
全诗以比兴开篇,通过"方凿""直木"的意象表明自己不合时宜的品性。中间六句层层递进:先否定官场生活,再描写隐居养病的闲适,继而以鱼鸟为喻表达对群体归属的渴望。后八句转入景物描写,杜陵故园、嵩山晴雪、草木更新的画面,暗含对生命本真的追求。末句用陶渊明典故,将归隐意向推向高潮。诗歌语言质朴而意境深远,展现了韦应物"高雅闲淡"的诗风特色。
此诗作于韦应物任洛阳县丞期间。当时诗人因性格刚直与官场不合,加上体弱多病,遂上书请辞。诗中既表达了对官场束缚的不满,也展现了向往自然、追求精神自由的隐逸情怀,反映了唐代士人在仕隐之间的典型矛盾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