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不迟,乌更急,但恐穆王八骏,著鞭不及。
所以蒿里,坟出蕺蕺。
气凌云天,龙腾凤集。
尽为风消土吃,狐掇蚁拾。
黄金不啼玉不泣,白杨骚屑,乱风愁月。
折碑石人,莽秽榛没。
牛羊窸窣,时见牧童儿,弄枯骨。
太阳(乌)西沉急迫,月亮(兔)东升迟缓,只怕周穆王的八匹骏马,扬鞭也追赶不上时光。 因此荒坟野冢间,蒿草丛生密布。 生前气概直冲云霄,如龙腾凤舞般显赫。 终被风吹散、泥土吞噬,任由狐狸扒掘、蚂蚁搬运。 黄金沉默,美玉无言,白杨树在风中哀鸣,月色下更添愁绪。 断碑石人淹没在杂乱的荆棘荒草中。 牛羊窸窣穿行,偶尔可见牧童,拨弄着枯骨嬉戏。
此诗艺术特色有三:一是"逆挽法",先写时间飞逝(前四句),再突然定格死亡场景(后八句);二是"以丑为美",用狐蚁、枯骨等"审丑"意象解构传统死亡美学;三是声韵设计,"急/及""拾/泣"等入声韵密集出现,模拟骨骼碰撞的咔嗒声。贯休通过颠覆性的死亡叙事,完成了对永恒价值的终极追问——在时间碾压下,一切存在终将归于"窸窣"的荒草杂音。
全诗以时空对比展开:开篇用"兔乌"意象凸显光阴飞逝,与"八骏不及"形成双重加速感。中段通过"凌云天"到"风消土吃"的陡转,揭示盛衰无常。后段以"黄金不啼"等冷峻物象,强化死亡面前的平等。末句"牧童弄枯骨"的荒诞场景,将哲理推向极致——曾经的辉煌终沦为孩童玩具。贯休以骇人意象群和跳跃式蒙太奇手法,构建出极具冲击力的死亡寓言。
此诗为晚唐诗僧贯休所作,反映唐末社会动荡下对生死无常的深刻思考。贯休历经战乱,目睹繁华湮灭,借蒿里荒冢之景,批判世人追逐名利如"穆王八骏"的虚妄,体现佛教"诸行无常"的思想。